雪夜电报

　　雪飞飞扬扬地下了一天，都有半尺多厚了。团里其他常委都到去开常委会了，只留下我在家主持工作。是夜8点多钟，妻子围坐在炉旁，一边看着电视，一边灌着香肠。四岁的儿子已经在他房间里熟睡了。我斜倚在床头翻阅一本《第三次浪潮》，突然，一阵紧急的敲门声响起。是机要参谋，他双手递过一份文件夹。“报告参谋长，特级电报。”我赶忙起身接过电报，机要参谋转身离去。这时，我打开文件夹看了起来：特级。各师：“兹决定抽调部分第三梯队培养对象的优秀团、营职干部到前线轮战见习。要塞区。”看完电报，我微微一笑，将电报放到床头柜上，就继续看我的《第三次浪潮》去了。不一会，我慢慢迷糊了。在这种似睡非睡的状态中，我感觉到有几滴泪水滴在脸上。睁开眼一看，妻子正坐在床头看着我，眼里不时闪出泪花。我把妻子搂在身旁，笑着说“没事的”。妻子的嘴努了几下，想说什么，但没说出来。
 

常委会上

　　第二天，师常委会紧急停止，各团常委都回到了自己的部队。下午就召开了团常委会，研究上前线轮战的人员名单，各团上报团、营职干部各一名。团常委会上，团长首先发言，“我和政委年纪大了，想去也去不成了。下面请大家发言。”副团长王庆和七九年参加过自卫还击作战，这一点大家都清楚。他稍微犹豫了下说：“报我一个吧？”。我笑呵呵的说：“报我吧，我又没打过仗，这回去了也过过瘾。再报一个没结婚的营职干部就行了，省得老婆孩子牵挂。”于是，常委会就决定上报我和一名副营长。
 

送行宴会

 　　很快，我上前线轮战见习的命令就下达了，在平时不打仗的部队这是件大事。团里忙活着给我送行，在主任给我的送行宴会上，几位股长显得很沉闷，话都很少说。看到这种情况，我举起酒杯说：“我命大，这次上前线死不了，请各位放心。”并当即赋诗一首。云：“陋堂寒室春意浓，主任率众践我行，此去南疆浩气在，生死亦然皆英雄。”然后一饮而尽。气氛开始活跃起来。大家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直到把我灌醉了。宴会散时，几位股长抱着我大哭一场。我哈哈大笑道：“我命大死不了，谢谢各位，请各位放心。”团里的送行宴会上，团长拿出一支英雄牌金笔，郑重其事地说：“给你一支金笔，请记录在前线的所见所闻吧！” 
 

等草青青

　　我就要上前线了，这几天大家忙忙碌碌。作训股忙着给我准备作战用品。一天，我正从办公楼走过，只听有人叫我。我抬头一看，是军务股王营建参谋。这时王营建从楼上跑过来，郑重其事地递给我一张纸，说：“参谋长，这是老山前线的的地图，是我凭记忆画的，供你参考。”他是参加过夺老山作战的。我接过来一看，这是一张手绘的作战草图，草图上哪里是敌军炮火封锁区，哪里是雷区，哪里是安全地带，标得清清楚楚。看后我说：“谢谢你呀，这才是真正的礼物。”这时运输助理员毛晓斌走过来，把我拉到一旁，悄悄地说：“参谋长啊，你坐车的时候不要坐前头，也不要坐后头，坐在中间，这样安全。”我听了后，哈哈大笑说：“老毛啊老毛，真有你的，你怎么会知道敌人的炸弹从哪里飞来呢？”

　　第二天，我就要走了，团里的人三三两两地来看望我。正说话时，我那四岁的儿子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手里拿着弹夹，上面有五个空弹壳。他说：“爸爸，给你打鬼子。”搞的大家哈哈大笑起来。接着，儿子又天真地问道：“爸爸，你什么时间回来呀？”我说：“好儿子，等山上的草青了，爸爸就回来了。”

　　临行前夜，我语重心长地对妻子说：“如果我牺牲了，我是长子，儿子又是长孙，儿子留给王家，两万元存款中，五千给我家里，算我孝敬父母的。你还年轻，再找一个比我更好的吧。”妻子上来捂住我的嘴说：“我要你活着回来。”她紧紧地搂着我，带着眼泪狂吻起来。第二天，团机关的人都到码头给我送行。我和团首长一一握手道别。我站在船头上向送行的人使劲儿摆着手，大声说道：“我还会回来的！”此时，送行的人群鸦雀无声。突然，一声儿童清脆的喊声响起，“爸爸，再见！”听到这个声音，不少送行的人抹起了眼泪。
 

老泪纵横

　　参加轮战的人员要到济南军区五所集结。报到那天上午，趁着上午还有点时间，我回家准备，将穿了多日的马裤叫老父亲给干洗一下。一进家门，父亲感到很吃惊，便问道：“你怎么回来了？”待坐下来后，我悄声给父亲说道：“我要上前线去，明天早上就坐飞机出发。”老父亲先是一惊，老泪纵横，激动地说道：“你死了，老婆孩子的工作我来做。”因为我的母亲文化大革命时受到冲击，精神上有些问题，所以我们父子俩商定，就说我上广州学习了。稍坐后，我就回五所了。

　　吃过晚饭，我刚刚洗漱完毕，就听见轻轻的敲门声，开门一看，是父亲来了。父亲说：“我没事，就是想过来看看。”我想想说：“爸，你开车了吗？”父亲说：“开了。”我说：“我想买几张明信片，春节时发给战友。”于是，两个人上车围着济南转了一圈。回到五所，父亲将我送下车，然后笑了笑转身上车。车子开动了，父亲向我摆了摆手。回到宿舍里，我心情十分激动，提笔写下了这样的诗句：老泪纵横言无念，相别一笑意万千。枪林弹雨父已过，儿今撗横枪戍南边。
 

将军语重

　　下午，军区首长接见了参加轮战的全体同志。军区政委做了动员并简要介绍了前线的情况。他说：“我军已经多年没打仗了，部队缺少实际作战经验。这次，我们就是从全区各部队挑选了一些有培养价值的团、营职干部，到前线作战部队去，担任相应的职务，但是没有实际指挥权。让你们亲身体验一下战争，体会一下作战指挥，为全区部队培养一批有作战指挥经历和经验的干部。你们的任务是很重的，现在前线作战的部队很艰苦。由于山势陡峭，大多数炮阵地只能建在公路旁稍微平坦的地方。大多数战士都住在自己构筑的工事里，特别是一线的部队，只能住在战壕的猫耳洞里。雨季，战壕里充满了水，战士们只能把塑料桶绑起来，轮流上去坐坐。夏季，蚊叮虫咬，许多战士的睾丸都肿烂起来，裤头都不能穿，只好给他们发裙子。敌我反复争夺的山头有的都被炮弹削去了半米多。政委最后说:“同志们，你们的任务是光荣而艰巨的，相信你们一定能完成这项光荣而艰巨的任务。”
 

景色如画

　　我们是坐飞机去前线的。随着发动机巨大的轰鸣声，飞机腾空而起，直插云霄，地面上的物体迅速变小。低头看看，整个大地就像一个微缩很小的沙盘。大地被分割成一块一块的，村庄像一片小方块散布在旷野里。道路、河流都变成了线条，逶迤在大地上，湖泊像蓝绿色的粉翠镶嵌在上面。忽然，飞机进入云海，只觉得飞机是静止的，只有发动机嗡嗡作响。飞机飞出云海，阳光四射，机舱一下明亮起来。

　　大约飞行了两个多小时，到达了目的地——云南前线见山机场，这里离我们要去的地方还有两百多公里。云南是美丽的，昆明有“春城”的美称。这里夏天最高温度不到18度，冬天温度8度以上，真是个好地方！云南地处祖国南方，与贵州一起有“云贵高原”之称，因为是红土地，所以又称“红土高原”，平均海拔2000米以上。这里风景如画：土是红色的，山是绿色的。许多小山拔地而起，像是盆景里的假山一样。这里属于喀斯特地貌熔岩地形，高山耸立，还有许多盆地和溶洞。这里植被茂密，山上的芦苇都有两三米高。我们坐汽车前往目的地，汽车顺着山势，时而吃力地向上爬行，时而顺势而下。走了两个多小时了，回头一看，已经爬过的山好像就在后面。路边长满了木棉树，木棉树的花很大很大，一朵朵火红火红的，煞是夺目。
 

工事内外

　　我被分到了炮兵团。炮兵团的指挥所设在距国境线一公里左右的地方。三个营则分别设在指挥所后面约两公里的山坡上，它们之间相距约两公里。我们是152加农炮，射程25000米，可以打到敌方对面的省会河江，对敌人威胁是很大的。我们的对面是敌人的混编炮兵旅，有122榴弹炮营，有160迫击炮营，也有130加农榴弹炮营。就是这些炮营，其装备也是混乱的，有美式的，有苏式的，也有我国产的。

　　我们的指挥所设在一步兵坑道内。坑道很窄，一进坑道有一块较大的地方，指挥所就设在这里。里面挨墙依次放着大家睡觉的床铺，此外还有仅能一人通过的路。所属各营因为都在野地里，他们只能用工型钢搭起窝棚。为了防弹，工型钢上面都覆盖了半米多厚的石块，战士们就生活在这样的条件下。战场上不是每天都有战斗。闲的时候，指挥所内还可以打打扑克，搓搓麻将。这里有一个特点，就是每个指战员床头差不多都挂着老婆孩子的照片，或者是父母的照片。这些参战的指战员也是人哪，他们也有普通人的感情，何况这是战争条件下，每时每刻都面临死亡的威胁，他们能不思念远方的亲人吗？战争更加重了他们对亲人的思念。每天看看亲人的照片，就如同亲人在身边哪！家里的亲人也无时无刻惦念着他们。

　　没有战事的时候，我也经常走出坑道，在背对炮弹的一面锻炼锻炼身体。我写信都说这里是安全的。可是，妻子就是不放心，接到来信后，她马上回信说不要出坑道，以防意外。其实，在码头送行的那天，妻子虽然表情正常，可一回到家便抱头大哭一场。那是上战场啊！谁不为自己的亲人担心呢？她几乎每天晚上都换着台，寻找有关老山前线的情况。其实，在前线的人反而对生死看的不怎么太重。“该死的时候活不了，该活的时候死不了”就是我和大多数指战员的心态。所以，我们有条不紊平静地过着战场生活。春节快到了，大家多想和家里人说说话呀！恰好，团里的参谋长和军通信营长是老乡，走了个后门，约定腊月二十八晚上统一让大家跟家里联系。这天晚上，指挥所的十几位同志都排好了队等着。电话通了，大家兴奋起来。第一个接电话的是参谋长李明亮。他只说了一句话，“我是李明亮”，对方就大哭起来。因为人多，一人只能说一两句话。虽然这样参谋长的谈话就算结束了，但能听到妻子的声音，这已经是很大的安慰了。最遗憾的是，有的妻子不在家,两人无法通话,还得赶快让给下一个人。我有幸和妻子通了话，兴奋得我手舞足蹈。这次也就五个人通了话，更多的人留下的是遗憾。
 

磁盘连心

　　在前线，除了信件来往之外，就是有时家里也给前线的指战员发来家人录音的磁盘。在前线能听听家人的说话已经是很幸福了，很多人接到磁盘，就悄悄地躲在一边，静静地听着。

　　这一天，作训股长耿新接到家里寄来的磁盘，他欣喜若狂，走到坑道深处，打开收录机静静地听着。磁盘里首先传来妻子的声音：“耿新，你吗？我是秀娥。现在家里都很好，母亲住在医院里，身体已经好多了。团里留守领导对咱很关心，特地派了一名战士来照顾母亲。快过春节了，团里还送来不少慰问品。孩子的学习也很好，你就放心吧。在前线，要注意自己的安全。”接着是九岁女儿的声音：“爸爸，您好，我是学春。现在我们已经放寒假了，我考试得了全优，是全年级第一名，您高兴吧！您在前线打仗立功，我在家里学习也要立功。现在，我和妈妈天天都看人民子弟兵节目和关于老山作战的节目，希望能看到您的身影，可惜一直没看到。前天，电视台播放了老山前线作战的节目，我们又收复了几个高地。节目中有炮兵打炮情景，播音员还特别说，这次作战炮兵是要立首功的，他们打得准，打得狠，第一轮炮火就摧毁了敌人的前沿阵地。我想，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吧！谁叫你是炮兵股长呢！好了，就谈这些吧。爸爸，您多保重。”耿流着眼泪反复听了好几遍。妻子女儿的声音比信件更直接地表达感情，可惜，这是录音机，只能听，不能回话。家里的人也是一样，能听到亲人的声音已经很满足了。
 

小名回电

　　从前线发往济南的信件单程大约需要七、八天，往返大约需要半月。那时没有手机，只有信件来往，前线的将士和家里的亲人唯一的联系方式就是信件。小小的信件，薄薄的几张纸，浸透了亲人之间的牵挂。尤其是在家里的亲人，信就是报平安啊!一月间，武秀兰有二十多天没有接到副团长的来信了，急得她每天都往收发室跑，可是每趟都跑空。她越想越焦虑，天天吃不好，睡不好，“会不会出事了”的念头越来越重。她急中生智，发了一封“小名回电”的电报。副团长接到电报，莫名奇妙。于是赶紧用小名回电。接到电报，武秀兰放心了，因为只有她丈夫知道小名。后来她得知，没有按时接到来信的原因是邮车不幸起火，有少部分信件被烧了。

　　还有一件事挺有意思的。初六晚上，中央电视台播送了向参战部队送对联的节目。这个节目被我所在团的有些同志看到了。第二天，有人就问我的妻子徐建平是否看到这个节目，其中有参谋长的镜头。可惜，那天正赶上徐建平值班。晚上八点多钟，副参谋长李心达看见前面屋顶上徐建平正在调整电视天线，就问：“徐军医你在干什么？”徐建平回答：“我在调人民子弟兵节目。”李心达听了以后，笑了起来。说：“那是昨天的节目，今天不播了。”徐建平这才恍然大悟。
 

三发子弹

　　这个团最前沿的观察所设在国境线上，这里有一突起的山峰，坡度约60多度，山顶很小，有一棵盘根错节的老榕树。要上山顶，必须爬十来米用竹竿绑好的梯子，观察哨正好设在老榕树伸出的树干上。这里的地形很奇特，由于坡度大，敌人的炮弹打近了，就落在前面的山谷里；打远了，就落在背后的山谷里。所以，这里虽然很前沿，但是比较安全的。

　　观察哨设在老榕树伸出的粗壮的枝干上，这里有三个人。这一天，团里要给前沿观察所送给养，我也要跟着去看看，一共去五个人，都背着冲锋枪，身上带着所需的给养，他们带着冲锋枪子弹，插着一颗手榴弹。他们管这叫“光荣弹”——一旦遇到敌人的特工，没有办法时，就一起光荣了。我看看他们，跟团长说：“能给我一支枪吗？”团长笑笑对作训股长说：“给他一支手枪吧，再给他三发子弹。”我奇怪地问道：“怎么就给三发子弹？”团长说：“那是留着光荣用的。开开玩笑，给他一支微型冲锋枪吧。”整理好行装，他们出发了。这一带，经常有敌人的特工出现。他们常常在我们要走的地方埋下地雷。因此，行走期间，为了我的安全，有三个战士走在前边，我随后，后边还有两个战士，我非常感谢他们。这里属亚热带地区，山高林密，植被茂密，仅芦苇就有两三厘米粗，两三米高，遍地茅草。他们小心翼翼地茅草地中间的小路上前进，后边的人踩着前面的人脚印走。地图上直线一公里的距离，我们爬山越水，整整走了两个多小时。我们依次爬上竹梯，大汗淋漓。三个战士看到我们来了，高兴地手舞足蹈。要知道，他们有一个多星期没有看见自己人了。在老榕树底下，我们打开带来的罐头，以水代酒，好好庆贺了一番。
 

前线春节

　　这一个春节是在前线度过的，祖国从四面八方来了很多慰问团。“祖国在我心中”和“战士在我心中”是当时叫得很响的两个口号。慰问团不仅带来了祖国人民的关心，还带了许多慰问品，他们所到之处受到指战员的热烈欢迎。慰问团的同志看到指战员们在如此恶劣的条件下生活、作战，无不受到深刻的教育和感动。他们纷纷表示，一定要制定一些政策性的东西给参战指战员的家属给予特殊的照顾。在慰问团中，山东大学的八个女大学生特别引人注目，军长亲自陪同她们上了前沿阵地。她们最先发起的“战士在我心中”活动成为全国性的活动热潮。她们在锦缎上绣了祖国的地图，又在地图中绣了“战士在我心中”，底下是八颗红心。她们把这面锦绣寄给了前沿某阵地，这次军长就是陪着她们到这个阵地上和战士们见面的。

　　春节快到了，各部队都忙着杀猪宰羊的。在战场上也要好好的过祖国传统的节日，而且更有意义。除夕晚上，我们团指挥所在坑道里举办了除夕宴会，指挥所的十几名干部战士都参加了，宴会搞得很丰盛。首先是表演节目。团长拉了一段京胡，参谋长来了一段京剧，然后大家分别唱了一段家乡小调。酒过三巡之后，玩起了击鼓传花的游戏，鼓停了花落在谁手里，谁就喝一杯。正当大家玩得起兴时，忽然听到坑道外不远处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团长赶紧出去一看，原来是敌人的160迫击炮弹打在我们的工事上。工事上的石块都被炸飞了，可是工型钢完整无损，工事内的武器装备也没受到任何损害。团长回来后，幽默地说：“过春节了，敌人也来凑热闹，这不放了一个大炮仗。”大家哈哈大笑，晚会继续进行。
 

活着回来

　　我的见习期到了，第二天就要踏上回济南的归程。晚上，团指挥所给我送行。送行会很热烈，团长首先发言，他说：“我们这才是真正的战友，今后不管我们走到哪里，都要经常联系，互相帮助，让我们在战火中结成的友谊永存。根据上级指示，要锻炼部队。从我们起，打完旱季，还要再打雨季。这就意味着我们还要再打半年。同志们要做好思想准备。王建伟同志先走一步了，让我们先给他送行。”说完，团长举杯一饮而尽。接着是我发言，我说：“这次来轮战见习，看见并体会到了作战部队的艰苦，学到了作战部队的不怕艰难英勇善战的作风，体会到了战时管理和指挥部队的领导艺术。尤其是我亲自参加的一月二十八日的作战，一顿炮火袭击，就摧毁了敌人的全部前沿工事，而我提前潜伏在敌人阵地前八百多米的连队却无一伤亡，使步兵发起冲击时几乎没有遇到什么抵抗，步兵兄弟喊出了‘炮兵万岁’的口号，打出了我军的威风，打出了我们炮兵的神气。在这里我敬大家一杯。”说完，我一饮而尽。

　　本来团长和我约好，第二天早上因为走得很早，就不惊动大家了。可是，第二天早上，当我悄悄摸出坑道口时，发现指挥所的全部干部战士都列队站在坑道口。此时无言胜有言，我和他们互相敬礼握手，然后上了汽车。站在汽车里，我庄严地举起右手，给大家行了一个军礼。汽车开动了，转眼消失在群山里。我和来送行的团参谋长李明亮，坐在车上默默无语，都深沉地坐着。车到了该团防区的后方边线下来了，李明亮说：“我只能送到这里了。”两人互相敬礼，我庄重的说：“活着回来，我等着你。”
 

胜利归来

　　轮战见习的时间结束了。这天，参加轮战见习的161名团营干部，分别从所参战的部队，赶往后方集结地集结。虽然大家不是一个部队的，参战前只在一起待了一天，可是这时却像一个部队的老战友那样亲切。每当一个同志到达，大家都围上去，有的拍拍肩膀，有的捅捅腰，好像是看看少了点什么似的。作战两个月，大小战斗七次，这161名团营干部无一伤亡。特别是在一线前沿阵地，与敌人接触比较多的一些营干部，都毫发无损。这简直是个奇迹，大家都分外高兴。人到齐了，大家乘车前往昆明，地图上直线距离200多公里的路程，车子在蜿蜒逶迤的山路上整整走了两天。途中，我们有幸游览了著名风景区石林。整个石林里没有一点土，各种石头千姿百态，有的像盛开的荷花，有的像凶猛的怪兽，有的像拔地而起的利剑，真是美不胜收啊！大家都纷纷拍照留念，有的还穿起少数民族的服装合影。要知道，那时候还没有旅游之说。不是打仗，是很难来一趟石林的呀！到了昆明，因为飞机正在执行接送五届人大的的任务，他们必须在昆明等三天，这真是天赐良机。乘此机会，我们游览了昆明的名胜古迹。昆明不愧是“春城”，已经三月份了，可是这里仍有穿小棉袄的老人，那些赶时髦的姑娘们，早已穿上五彩缤纷的裙子。由于参加轮战的团营干部都是北方人，所以我们想买一些当地土特产捎回家让亲人尝尝。正好这里盛产菠萝、香蕉，价格又便宜，所以，大多数人都买了不少菠萝、香蕉。要知道，这个时候在济南是吃不到这些东西的。飞机来了，但是由于路程太远，飞机本身大载油量就有九吨之多，所以规定每个人只能带25公斤东西。香蕉多吃几个还可以，菠萝吃多了是要中毒的。无奈，大家只好把多余的菠萝香蕉，送给招待所的服务员了，算是对他们几天服务的感谢吧！

　　乘上飞机，大约三个多小时就到了济南了。换上大巴车，大家兴奋异常，有说有笑。快到五所了，还是二团主任孙铁军的眼尖，他一眼看到我的父亲、妻子、儿子在五所里面等着。车停了，门刚刚打开，只听见一个清脆的“爸爸”的喊声。这是我儿子的喊声，只见他胖乎乎的脸被海风吹得红红的，手里还拿着一个小气球。这时，车里鸦雀无声，有的人眼眶里还有眼泪打转。这时，我一个箭步冲上去，抱起儿子亲了又亲。我的妻子站在不远的地方，眼神饱含复杂的感情，老父亲则是微笑地看着这一切。
    我是幸福的，因为我是第一个见到自己亲人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