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季的夜晚空气清凉，校园里柔弱的路灯让并不稠密的一排树木产生一种森森林立的错觉。不远处依稀看到教堂的身影，无论何时都透着肃穆的气息，而此时更显一丝神秘，仿佛跨越了几个世纪的时光来到这里。这样的环境让人怀旧，至少与相距不远的街市喧闹无关，那里霓虹闪烁，夜市正熙熙攘攘。
　　最近天气转凉，相比夏季灼热的空气，这让呼吸变得顺畅了许多。但是空气的稀薄也让呼吸变得些许无力。不过这还不是最糟的时候，气温会越来越低，空气也将愈加稀薄的。我更加习惯夏季的夜晚，较高的气温更能激发身体机能的活力，虽然经过白天太阳的炙烤后不断蒸腾着热气的地面会经常冒出橡胶的气味。或许，我只是还不太习惯季候的转变。
　　天空中一向看不到什么星星，偶尔月亮孤悬一侧已经是不错的景象。不过这没什么大不了——在运动时，周围的一切都在一呼一吸的感受之中，眼睛的感观倒是其次，更何况是在夜晚。保持呼吸的节奏，与步伐配合一定的默契。呼吸主宰一切，此时它可以取代时间的位置，或者成为时间的度量。在心肺的带动之下，双腿配合着跨出每一步，两臂一前一后保持着平衡，腹部微收，身体尽量保持着前进而又不使任何一部分感觉不快的状态。大脑此时倒成为最为清闲的组织，在生活中似乎很少有如此“无为而治”的情形。
　　心肺有节奏地张弛着，这是一切都好的信号。没有音乐，一些旋律、一些歌词却游走着在头脑里回荡，动人心弦，和着周围的气氛慢慢发酵。这实在是个不错的夜晚，我想。《百年孤独》里在晚年反复做着小金鱼的上校一定是沉浸在如此的宁静心境之中。孤独深入骨髓，他的痴迷使现实变得抽象，在那个放着十几个便盆的小房间里。这真是个可怜的家伙，他征战南北，“像猪一样在荣誉的猪圈里打滚”，最后“搁置了将近四十年才发现纯真的可贵”——“没有任何理想值得以这样的沉沦作为代价”。那一晚，他去树下小解时死掉了。呵，这可真难捉摸。望着隔岸闪烁着绿光的灯塔的盖茨比、在越战中磨灭了理想与信念，变得残暴血腥的科茨上校等等，他们的故事本身就是一种隐喻。人心备受触动却无以言说，这是一种震撼。
　　尽管有风，但额上、后背还是出了不少汗，也许可以再少穿一些。我历数着最近知晓的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也想起最近接触的一些人。人多多少少会有些自尊的，但对于别人有时又刻薄了些，因为我们彼此都知道自己及他人并没有多少值得尊敬的地方。如果我足够诚实的话，我会将自己扁的一文不值。也许这对我很不公平，但我从中也得到了一点向上的动力。这真是一种奇特的心态。
　　腹部开始疼痛，呼吸也变得紧张了。大脑游荡了许久，身体已经提出抗议。周围的一切变得有意义起来，我放慢脚步、调节呼吸，还有几圈就可以结束。我知道自己可以顺利地跑完，只是需要一些耐心而已。周围树叶哗哗作响，有人拿着播放器走过时传来一阵音乐，或者几个人闲聊的话语，不过这一切声响中最近的声音还是自己的呼吸声，它像被勒住的马，等着撒缰驰骋一番。
　　终于，心中合计着今晚跑的圈数，我放慢了脚步，自在而顺畅地呼吸起来，有点气喘吁吁。再走一圈吧，这真是个不错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