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完陈丹青的《多余的素材》,觉其文字质朴而睿智,有着不同于传统作家的独特味道:一层洋味,一层上海味,最底层还是厚重的中国味。初次翻开书,着实被扉页上的陈丹青照片吓了一跳,或许不甚合适,但这个眼神像极了父亲发怒的时候,对我来讲颇具震慑力。除了我父亲,我还真没有见过有谁将眼睛瞪的这么大。此前对于陈丹青,是只闻其名而未见其人,想来这样的眼神该是见过一次就不会忘记的。面对图像,才对人们所评价的“目光如炬”有了直观形象的认识,这双二维的眸子里分明有精光闪烁,只是看着就让人自然而然变得恭顺。
看着陈丹青扉页上的眼神,总觉得有似曾相识之感。忽然想起老同学有篇日志,忙去翻看。整篇日志满满都是名人的画像,拜伦、叶芝、狄更斯、卡夫卡、马尔克斯、胡安•鲁尔福、阎连科、余华等等等等,只在最后写道:“恐惧、茫然、无助、犀利、轻蔑、悠远、孤独、愤怒、深邃……面对物质与精神的贫困,社会最底层彻痛般的苦难,生命长河里无穷无尽的孤独,他们用文字和眼神告诉了我们,永远不要沉默,永远!”他给这篇日志取了一个不像名字的名字,叫做“谁要是告诉我,我的眼神像他们,MD我就去写小说 ”。一张张的黑白照片线条模糊,唯有那眼睛深邃且发亮,想来当时的照相技术应该很是一般,但而在如今各种技术特效的处理下,也难有这种眼神的出现,那恐怕就是灵魂的光亮吧。
前些日子,去了莫言教授的演讲现场,院里一票难求,好不容易人品爆发抽到的票已经到了会堂的最后面,因而没能真正近距离看到莫言教授的眼神,颇为遗憾。每个看透现实人生的作家,都将自己的灵魂搁置到了最接近真实的地方,它通过自己的眼睛来透视这个世界,相信莫言也不例外。
记得上小学的时候,老师告诉过我们,和别人说话的时候,直视别人的眼睛是一种礼貌。此后每次和同学说话的时候总是紧盯着对方的眼睛,甚至在心理暗暗比拼谁会把眼睛先移开,记忆中我总是获胜的那一个。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与人谈话再不能无所阻碍地直视对方,即便是看,也是看一眼便撇开,总有一种心虚之感,这算是成长的悲哀,还是我自己的怯懦。每每从镜子里看到自己的眼睛,总会生出一种陌生之感,“这个人是谁”,我有时会这么想。我生活在农村,村里有很多的家庭妇女,她们或许一辈子没有走出过自己所在的城市,只是在自己生活的小圈子里规规矩矩的等待丈夫或者儿子从远方归来,这样的人眼中还是有光亮的。我也曾见过目光呆滞的人,像最后的钟永连一样,她们正常的劳作、正常的话家常,但总是给人一种没有灵魂的感觉。我曾经思考过这个问题,现在看来,或许真的是某个东西把她们灵魂的一部分带走了吧。
停笔之际,有些不合时宜地想起前些天看过的一部科幻电影《宿主》,讲的是外星生物征服地球后在人类体内寄居,从而控制人类的行为及思想,被寄居人的眼睛里,都闪着冰冷的丝丝蓝光。想来,认为灵魂在人的眼睛里的,还大有人在吧。
任岁月流逝,愿我们尚能保住眼神中灵魂的光亮,愿世间人的眼睛一如天上的璀璨繁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