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
发布日期:2013年03月11日 15:06 点击次数:
黑是一种宁静的颜色,冠以夜之名,与昼平分世界,也平分了人短暂的生命。白昼里,人们熙熙攘攘各取所需,为生计也为梦想。黑夜里,一份安逸的睡眠会为明日养精蓄锐。但从另一个角度来说,作为生命中二分之一的颜色,黑夜只是作为白的底色,实在是一种挥霍。那么说来,失眠才是对夜的尊重,也是对我们另一半生命的补偿,失眠的夜才够完整。这样的话语兴许让常失眠的人稍感宽慰。
夜里的时间总是粘稠一些,不像白昼里,有一种沸腾的隐动,仿佛瞬间就要蒸发殆尽。幸好夜幕降临,它慢慢冷却,文火慢炖,散发着特有的味道,熏染了让人深陷其中的氛围。于是,在这样一种近乎凝固的诡异气氛中,那些惆怅、隐忧、回忆、期望慢慢分解,大脑也逐渐放空,而这正是失眠的应有之义了。
人如果白天疲惫,多半是夜晚没睡好,同样,人如果晚上失眠也多半是白天的事由引发。而这事由或者是惊天动地的大事,让人担忧或兴奋。但更普遍的情况是,只因一件小事,它随风潜入夜,唤起的却是一阵阵化开的涟漪,使得头脑如快进的电影,将尘封的记忆幕幕重现,又像三流的导演,将未来的生活在头脑中频频彩排。
不论是何种情形,总之在某个看似一切如常的夜晚,在某种力量的驱使下你再也无法安眠,在床上辗转反侧抑或束手就擒平静地迎接接下来头脑所呈现的一切。它是一连串没有答案的追问,是关于生死的哲学推演,是参悟人生路途的回望,是一次坦荡的灵魂告解,是断了线的风筝,在大脑深处如幽灵般飘荡,而最终也只是一场梦境的铺垫,在这场梦里你寻得了信仰,或者失去了阳光。
失眠是一个人的盛宴,它是如此丰富以至于让人难以消化。佛门中人粗茶淡饭,思想上追求四大皆空,想必睡眠也如入定一般,纹丝不动、平静如水,不会有消化不良的尴尬。而凡俗中人的失眠归根结底也逃不过一个欲字,对昨日种种的念念不忘,对未来的惶惶不安 ,是执迷,是不悟,因而夜虽深而思更切。但这终究是不错的,毕竟,相比于终日的忙忙碌碌,失眠让人有了思考的时间;即便是被现实磨砺地毫无棱角、每日朝九晚五在生活的棋局中按部就班的人也会有一时的畅想吧——也许这就是人们所说的精神生活。现实限制了人的行动,而失眠还给人一份精神自由。无端的胡思乱想,将毫不相干的事拼凑在一起——这时的头脑好像一头老牛将来不及品味的草料细细反刍,或许不会有什么营养,但却贪恋那样一种味道。时钟一分一秒地流转,而此刻你早已忘却时间的概念,思绪汇成河流又旋转着坠入某个深渊。最后才发现,丢失的不是睡眠,而是自己,也许此刻,睡眠正四处寻找着你呢。
如果从空中俯瞰,深夜中有多少孤灯,也应当有多少思索的魂灵吧。那该是怎样的景象,倘若我面对天空,看到繁星点缀的星空,便不难想象了。只是如今的夜太过绚烂,让那些孤独的光辉更显暗淡,难以识别了。
犹太族有一句谚语:人类一思考,上帝就发笑。如此说来,夜晚倒是上帝娱乐的时间了。只是看到众生如此烦忧,上帝倘若真是慈悲,也必感未能尽职尽责,恐怕也要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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